曾有人对我说过,当我们年老时回到家乡,看着故人离去,老宅倒塌、家园荒芜,你会渐渐明白:过去的一切都将如行云流水般远去,包括记忆和往事。这对于他的故乡范村而言,也是如此。
在第四天,自我跟着他们的车队从江城出发,在高速路上行驶了约一个小时,转二级公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然后再转乡间小道行驶一刻钟,来到范村时,已是一个雨后的下午。
村庄位于湘南桂北的交接地带,像南方其他大多数村落一样依山而建,溪流环绕,普通而平凡,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一九三四年,红军长征途中的湘江战役就发生在这一带。村庄据说过去属于湖南管辖,后来才划归江城。因为靠近湖南,村里的生活习俗,人文风貌都打上了湘楚文化的烙印:过去,村里的建筑触目都是湘南风格,白墙、黛瓦、马头墙,房舍零星点点,镶嵌在巍峨的山岭之下,显得格外静穆平和。
村庄的前世今生,我是从几个老村民口中听到的。说起村庄的历史,相传已有好几百年了。据说当年,大约是明末清初,有一户范姓人家因为战乱从江西携带家小逃难到这,见这里山岭逶迤、依山傍水便于避难藏身,便决意定居于此,后以耕读传家,兼营些酒豆腐或蓝靛生意。也许这是一处风水福地,后来渐渐开始发了家,致了富,后辈也不断繁衍,到解放前,村中人已有两三百口之多。
还相传,范村人原来全都是姓范,先祖及村民都以北宋名臣范仲淹范文正公的后裔为荣,到了今天,依然如此。一直到五十年代土改时,得益于当时出台的民族融合政策,村后山岭上的几户瑶族人家从山上搬下来,范村才成为汉瑶族姓杂居的村落。
传说归传说,无人知晓其真实与否,但多年来,无论老少,人们总以自己是文正公的后裔而感到自豪,并对此深信不疑。年长一点的村民还依稀记得,他们在小时候还能在村里的范家祖祠或老祖屋门头上看到“高平世第、文正家风”的门楣,这或许是祖辈们教导后人要向范姓楷模范文正公看齐,告诫他们要世代恪守对家国先忧后乐、先国后家的“文正家风”。
在村情民风上,外界对范村褒贬不一,觉得村民骨子里隐约藏着一股湘楚遗风,男人讲话时嘴里夹杂着熟人之间特有的那种骂人的粗言俚语,硬气直爽,老实又不乏精明狡黠,豪爽讲义气又心胸狭窄,好读诗书又自私贪小利;女人们则热情活泼,尖牙利嘴、爱议论是非,外表生性豪爽又内心传统古雅。又传言,在过去战乱纷争不断的时代里,范村村民为了存活下来,既同仇敌忾,共御外辱,也兄弟阋墙、同根相煎。在他们看来,大家同靠一座山,同喝一渠水,你我虽是同姓同祖同宗同族之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如今世道艰难,一大家子人谋生都不容易。一旦战乱到来,大家都是希望独善其身,各家各户自扫门前雪,管不了他人瓦上霜。但另一方面,大家都是不出五服的宗亲,如果你对同村族人的困境不闻不问,老死不相往来,在外人看来总是一件不体面、不厚道的事。尤其是乡里乡亲的,让人见了笑话。于是他们不管是虚情假意也好,真情实意也罢,在农忙双抢,或者红白喜事、过年过节时候都相互提携或帮闲一下。
于是,在平日里的清晨或旁晚,你会经常在炊烟渐起时,看到大人们在井边挑水,人来人往,偶遇之间相互嬉笑着寒暄打招呼,道声好;或看到村民们赶着大群的水牛队伍接二连三上山或下山,路过井边,半上午或是半下午,村中宁静,偶听鸡鸣,只见孩童们打着赤脚啪啪啪地跑过,欢笑着、叫喊着、追逐着消失在巷子里,踏过老宅间弄堂小巷里的石板路,在大宅堂屋里一起玩耍嬉闹,又或者家里养的鸡儿、鸭儿、狗儿去别个家走门串户,被主家呵斥赶走,这些或大或小的事情将整个村落、家族的男女老少都牵扯勾连在一块,编织出一副传统的乡村生活图景。说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