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15,江城(1 / 5)

金花与铜锤 范静江 5911 字 9个月前

他的葬礼将在四月清明节期间举行。按照邀约,我如期飞抵江城——一个历史悠久,以山水美景著称的南方小城。飞机略过江城上空,即将降落时,我从窗户向下俯瞰,四月的江城,烟雨朦胧,城里蜿蜒流淌的江河,突兀独立的山峰星星点点,它们和平静清幽的湖交融在一起,依然一幅江南水乡意境。

那天,来机场接我的人是他的小孙子——一个其貌不扬但很健谈的小个子。经过一场简短的寒暄之后,我跟着上了他的车,一直到他祖父的家,整个路上都在向我唠叨着他祖父离世时的情形和他们家族的一些往事。

“你祖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老人家可走得安好?”出于好奇,我问他。

“2013年吧,大概是95岁吧。他走的那天下午,我还远在南城工作,当时我开完会刚回到家,就接到他的二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从江城打来电话,说老爷爷已经走了......”

走得那么突然?我略微吃惊,故作惋惜之情。

“就是,就在这不久前我打电话回家时,母亲说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呢。不过,据我母亲解释说,这似乎有些征兆,说那天中午在江城的其他两位姐妹不约而同地过来祖父家吃午饭,他的胃口也反常地好,吃了两大碗稀饭,之后还与女儿们坐聊了一会儿,才象往常一样上床午休去了。当时,我的母亲和两个姨妈坐在客厅象往常一样闲聊,未曾想到会发生什么意外,而整个下午祖父似乎都在休息,也没发生什么大的动响,直到下午五六点钟,她们唤他起来吃晚饭时,才发现他已经走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中午几姐妹的聚餐竟成了为父亲送别的最后午餐……”

“那他走得还算安祥啊。”我假意为他感到一丝欣慰。

“是的。先生,我的祖父还是“笑着”离开的呢,你知道,人都是贪生怕死的。死亡,总是让人心生恐惧的,大多数人临死之前都感到惶恐不安。但我祖父在弥留之际却带着微笑,我对此感到惊异,继而感到有些欣慰,又有些遗憾,他走时连声招呼都没舍得跟我们打就静悄悄的走了,享年九十五岁......”

“哦,原来如此”。

我们一路谈到他祖父的死,从他的话语语气中,看不出他对他祖父去世的悲伤,反倒露出几丝欣慰。对于死亡,我是忌讳大谈特谈的,于是,一路上我的话很少,出于关心,在虚情假意地问了几句之后,就不再细问了。好在沿途的风景不错,看着窗外断断续续一闪而过的青山绿水,我心不在焉嗯嗯哦哦地应付着。从他的唠叨中,我得知他祖父早已经去世了,遗体已经火化,骨灰盒仍摆放在他祖父的卧室里。

他还说,他祖父生前一直是想回到农村老家范村去落叶归根的,谁知道后面几经周折,先是他家乡的外孙范春涛去世,接着是他的侄儿范文诚去世,老家的亲人们接二连三的举办葬礼,倒是耽搁了祖父他自己,最终未能如期落土下葬,而这一次,他们是想在这个清明节将他的骨灰送回老家范村去安葬,以圆他一生的夙愿。

“生活中总有许多让人无法想象或意料之外的事。”他有些不满地说。

“祖父生前一定不会猜到他死后发生的一切巨变,比如,他不会想到是我——这个十多位孙辈中学历最低、过去最让他失望、最不肖的人来为他操办丧事,不会想到,我们最终会与他那些争斗了一辈子的恶霸堂弟、堂侄们和解,也不会想到,那些他为之争夺守护了一辈子的老祖屋会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更不会想到,他会像六十年前他的三哥范水生那样,在死后多年才得以下葬入土为安”。

“我读大学期间,曾在祖父家寄居了几年。期间,他常常对我讲述家族过去的陈年往事,直到在他突然去世的那天还在翻来覆去地讲述。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在他去世以来,他所讲的历史似乎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