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蒸腾的热气里,铜铃在掌心沁出冰凉的汗。
暮色压着村口的老槐树,树皮皲裂的纹路里积着未化的残雪。
韩小凤站在磨盘上,青布棉袄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夹袄。
她攥着那方绣着杜仲叶的手帕,嗓音清亮得像是山涧破冰的春水:"志松哥带着大伙儿换回粮本那年,张婶家的春生哥才没饿出夜盲症!"
骆志松隐在草垛后,看着小凤鬓角的碎发被呵出的白气洇湿。
杀猪李的剔骨刀停在半空,刀尖凝着颗将坠未坠的油星子。
几个裹着羊皮袄的汉子蹲在碾子旁搓手,火星子从铜烟锅里蹦出来,溅在结霜的枯草上。
"丫头片子懂个屁!"赵村长裹着熊皮大氅从祠堂拐出来,靴底新钉的铁掌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姓骆的要是真能耐,咋不把公社批的猎场文书拍出来?"
他故意踩碎冻在路中央的冰壳,碎冰碴蹦到小凤绣着并蒂莲的棉鞋面上。
骆志松的指甲掐进掌心,铜铃的棱角抵着皮肉生疼。
小凤突然弯腰拾起块棱角分明的青石,石面上还沾着前日祭山神撒的糯米粒。"五三年雪崩,赵叔您家塌了半间房梁,"她把青石往磨盘上一磕,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是吴家三丫头用这石头支的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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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狗阿黑突然从篱笆缝里钻出来,獾毛似的尾巴扫过骆志松的膝弯。
他摸到狗脖子上新结的冰凌,想起昨夜里王猎户蹲在灶膛前烤火的模样——那人总爱把猎枪横在膝头擦拭,今夜却任由枪管蒙了层灰。
后山松林里飘起炊烟时,骆志松找到蹲在倒木旁的王猎户。
那人正用匕首削着松明子,木屑雪花似的落进雪窝子。"昨儿巡山看见野猪群了,"王猎户突然开口,刀刃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蹄印都往鹰嘴岩那边蹚。"他削木头的动作突然加重,半截松明子"咔嚓"断成两截。
骆志松解下腰间装烧刀子的皮囊递过去,皮囊口结着层薄霜。
王猎户没接,反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躺着三颗发霉的核桃仁:"铁匠给的,说是吴家老太太当年藏的。"霉斑在核桃褶里晕成诡异的青紫色,像极了赵村长新柴刀上的淬火痕。
夜色漫过雷公涧时,骆小妹蹲在门槛上搓麻绳。
她突然举起根缠着红头绳的竹篾:"哥,这是不是蝈蝈笼上掉的?"篾片尖上的倒刺沾着褐色的泥,骆志松凑近嗅到淡淡的松脂味——正是赵村长袖口常沾的那种。
灶膛里的火突然"噼啪"炸响,母亲咳得弓起脊背。
骆志松扶她躺下时,瞥见枕下压着半张泛黄的药方,杜仲皮的"杜"字缺了半边。
记忆突然翻涌——父亲临终前攥着的,正是吴家老太太送的杜仲膏药方!
"骆哥!"打铁铺的小学徒突然撞开柴门,棉帽上结满冰棱,"瘸腿铁匠让我捎话,说鹰嘴岩北坡的守林屋..."他冻紫的嘴唇直打颤,"有个看林子的老秦头,当年帮吴家迁过祖坟!"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屋里,油灯的火苗猛地蹿高。
骆志松摸到怀里硬邦邦的铜铃,铃舌上的"吴"字在灯下泛着幽光。
小妹突然指着窗纸喊:"下雪籽了!"纸糊的窗棂被砸得沙沙响,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王猎户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外,猎枪斜挎在肩头,枪管上凝着冰霜。
他跺了跺沾着泥雪的靴子,声音闷在羊皮围脖里:"我跟你去。"话音未落,山梁上传来野狼的嚎叫,惊得猎狗阿黑龇出獠牙。
骆志松系紧绑腿的手忽然顿住。
他看见韩家土墙的豁口处飘出缕黛青丝线,小凤常戴的栀子花手帕在